瑜伽教學的未來 1｜你的瑜伽不是我的瑜伽

作者：Hsin-Hong Pan

在討論瑜伽教學的未來之前，我們得先了解現在。而了解現在的第一步，是意識到雖然瑜伽的歷史可能很悠久，但我們正處在瑜伽歷史長河中一個很特殊的時期。當代瑜伽的發展有許多部分跟過去不同，如果意識不到這一點，我們將仍停留在對過去的想像，看不見現在，就更不用談未來了。

實際上，當我們使用「瑜伽圈」這個詞時，我們所面對的，起碼是三個圈子的混合體，分別為：傳統瑜伽、商業瑜伽以及學術瑜伽。

當我們宣稱瑜伽有數千年的歷史時，我們談的是傳統瑜伽。這階段的瑜伽可能是一種哲學、可能是一種修行；可能是婆羅門種姓專屬，也可能盛行於婆羅門種姓之外；傳統瑜伽的練習不僅發生在瑜伽墊上，也在瑜伽墊外，實際上在傳統瑜伽的世界中，可能壓根與瑜伽墊沒什麼關係。傳統瑜伽歷經許多演變，自然發展出不同系統，當我們在談自己的練習源自某個傳承時，基本上使用的是傳統瑜伽的概念。

商業瑜伽泛指透過瑜伽這個標籤謀生、甚至盈利的族群。他們所使用的工具可能來自傳統瑜伽，也可能來自其它領域；他們的底氣可能源自傳統瑜伽，但也可能跟傳統瑜伽毫無關係。唯一確定的是，這個族群都使用了瑜伽這個標籤，並從事商業行為。當我們討論的是瑜伽產業，討論如何透過教瑜伽維生，基本上就落在商業瑜伽的範疇中。

學術瑜伽則是透過學術方法對瑜伽的各個層面進行研究，例如針對瑜伽的功效、歷史、文化、哲學…等等，其本質是好奇「為什麼」，試圖在眾說紛紜的各種說法中釐清真相，在各自表述的氛圍中找出相對客觀的立足。

就時間軸來看，傳統瑜伽有著相對悠久的歷史，雖然實際上就學術瑜伽的角度來看，許多傳統瑜伽的歷史並沒有其宣稱的那麼久。

商業瑜伽的歷史顯然短許多，主要發生在傳統瑜伽被引入西方世界後，至今約莫幾十年的時間。當我們說我們要去瑜伽教室上個瑜伽課時，以前基本上是沒有這樣的概念的。「上個瑜伽課」背後的含義是，離開教室後就跟瑜伽無關了，但在傳統瑜伽的概念中，瑜伽是一種存在的狀態，不會有什麼時候是跟瑜伽無關的，包含飲食、包含睡眠、包含身語意，當然也包含死亡。

對瑜伽進行科學研究大概已有百年歷史，但真正較嚴謹的學術瑜伽，則是在商業瑜伽蓬勃發展後，因引起專家們注意而集體投身創造出的領域。例如瑜伽解剖學的發展、國際瑜伽療癒師協會（IAYT）推廣著瑜伽於療癒上的科學研究，抑或倫敦大學亞非學院（SOAS）進行歷史、哲學、宗教、文化等研究，大概都是這二、三十年來發生的事。

當我們看見這脈絡後，也就比較能理解「瑜伽圈」之間的動力是怎麼回事了。例如：

面對商業瑜伽，傳統瑜伽可能覺得你的東西跟瑜伽沒什麼關係，學術瑜伽則覺得你亂教，講的東西沒什麼根據。

面對傳統瑜伽，商業瑜伽可能覺得你的東西不符合市場所需，學術瑜伽則覺得你的東西太過神秘，也未必經的起驗證。

面對學術瑜伽，傳統瑜伽覺得瑜伽是用來練的不是用來念的，商業瑜伽則覺得你的東西對商業運作沒什麼幫助。

如果你立基於其中一個「瑜伽圈」，看不懂、或看不慣其它「瑜伽圈」在做什麼，絲毫不令人感到訝異。至於如果你身處其中一個「瑜伽圈」，看不懂、或看不慣同一個「瑜伽圈」中的其它小圈圈，又是另一則故事了。

當代瑜伽之所以特別，其中一個原因在於這是有史以來，三個「瑜伽圈」首次並存的時期！你依然可以自我認同屬於某個「瑜伽圈」，並與其它「瑜伽圈」不相往來，但身處訊息快速流通的社會中，你無法無視、或否認其它「瑜伽圈」的存在。

實際上，這三個「瑜伽圈」各有其難以取代的部分，也未必需要選邊站：

傳統瑜伽是瑜伽發展的源頭，若失去傳統瑜伽的根，所有打著「瑜伽」招牌的，將僅剩招牌；

商業瑜伽推廣瑜伽普及的能力是另兩個圈子難以企及的，若我們相信瑜伽能為許多人帶來好的影響，那麼如何透過商業的力量促進這份影響是值得被探索的；

學術研究向來不會帶來真理，學術真正的強項在於保底。面對傳統瑜伽的神秘論述、以及商業瑜伽的繽紛話術，學術瑜伽提供了雖非完美，但可協助相對檢驗的途徑。學術瑜伽未必能指引人走上瑜伽的道路，但減少走上岔路的能力還是有的。學術瑜伽的另一個特色是他們使用了同一種語言，而共通語言不僅有助「瑜伽圈」間及「瑜伽圈」內的溝通，也有助於「瑜伽圈」跨領域時的對外溝通。

（待續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