原文出處:〈Hot and Bothered: The Hype, History, and Science of Hot Yoga〉
作者:Colin Hall
編譯:Hsin-Hong Pan
第一間有加熱的瑜伽教室可以回朔到1970年代的日本。當時Bikram Choudhury正在日本教課,他對學生們在午休時所做的桑拿浴(sauna)感到好奇。這也是他試驗在瑜伽教室放置加熱器的開始。
在早期的課程中,Bikram模擬他在印度的家鄉,Calcutta的溫度,將教室加熱到攝氏28度(大約華氏82度)。他注意到增加的溫度讓學生更容易流汗,並讓練習變得更辛苦。當學生流的汗越多,他們越覺得練習棒透了。於是他持續調高溫度,越調越高。時至今日,Bikram Yoga已經來到攝氏40度(華氏104度)。
1980年代的好萊塢是快速興起的熱瑜伽風潮最早的根據地,那時Bikram是許多名人富豪眼中的瑜伽老師。在遭到性虐待的指控之前,Bikram和專屬於他的瑜伽品牌為正自身的成就感到不可一世。但現在,許多熱瑜伽的練習者開始找尋能持續他們所熱愛練習的方法,並同時與這位殘破、星光似乎正在迅速黯淡的古魯(guru)保持距離。
雖然在Bikram的創新發明之前,我們找不到其他人在加熱的教室裡開瑜伽課的證據,但有大量的例子是透過加熱,來打造具轉化、療癒性質的環境。實際上,阿育吠陀(Ayurveda)就利用蒸氣浴來促進排汗,這不僅是為了維持一般的身體健康,也用來治療感冒。
除了這位身著名牌泳衣Speedo、有著自戀傾向的百萬富翁外,我們找不到其他專家或根據會指導初學者做熱瑜伽練習。
從馬雅人的蒸氣室(temascal)、土耳其浴到芬蘭的桑拿浴,為了健康和轉化而汗流浹背似乎是地球上幾乎各個文化間的共通點。但有趣的是,相較於世界各地的流汗習俗,熱瑜伽著實缺少了相關的傳統知識予以支持。除了這位身著名牌泳衣Speedo、有著自戀傾向的百萬富翁外,我們找不到其他專家或根據會指導初學者做熱瑜伽練習。
熱瑜伽的起源?
一位赤身裸體,披頭綹髪的印度苦行僧(Sadhu,為了靈性上的探索,放棄世俗一切牽絆的人)坐在地上,身旁環繞著一圈熾烈燃燒中的牛糞堆。印度正中午的太陽是如此地強烈,足以將所有人驅趕到陰影下,惟「瘋狗」與「英國人」除外。但這位瑜伽士不僅被陽光曝曬,還被火焰所包圍。熱與煙是一種叫做Panchagni Tapas(pancha:五;agni:火;tapas:熱)的苦行練習的一部分。這是一種儀式化的練習,內容包含了火供,真言梵唱(mantra)以及冥想練習。
如果要找尋當代熱瑜伽練習在歷史上的先例,我想應該就是Panchagni Tapas了。熾熱是對決心的考驗,據說可以提升你的意志力。這原初的熱瑜伽是一種苦行練習,透過刻意創造出的不適,以達到對苦難的超脫。
Panchagni Tapas是印度一種非常普遍的儀式:Asagni Hotra裡頭非常極端的例子。Asagni Hotra的意思是「火祭」。火祭通常在日出和日落舉行,吠陀祭司會唱誦真言,並以一種高度儀式化的方式照管火焰。類似Panchagni Tapas這種激烈的苦行在今日的印度已漸漸失去了認同,如果引用生活的藝術(Art of Living)創辦人Sri Sri Ravi Shankar的說法:「這種折磨身體的方式是錯誤的,不該這麼做。」
苦行練習在瑜伽的歷史中相當普遍,即便它們現在並不是那麼受歡迎或著廣為練習。瑜伽素來以睡在針床上、長時間的站立、自活埋中生存、甚至用枝條綑綁陽具等等而聞名。我理解這些聽起來極不尋常,但這類所有的練習皆指向同一個目的──強化意志力,並克服我們對舒適、安逸生活的傾向。
初學者是無法進入這些練習的。苦行生活必須在高度奉行儀式、受到控制的環境下才會發生。你無法在恆河旁的銀行間閒晃,找到一位披頭綹髪的苦行僧,然後被指導如何捆綁你的陽具。在任何人開始考慮是否教授你進階苦行生活的皮毛之前,你得先沉浸在苦行僧文化相當一段時間。
移除傳統的禁錮確實讓瑜伽更為大眾化,更容易親近,也更有創新的可能性。當然,這些好處是必須付出代價的。
相較之下,熱瑜伽垂手可得,只要你擁有15塊美金,並且是騰得出一小時時間、含水量充足的個體。對於一些名門正派的練習者來說(那些在特定瑜伽傳承下練習的人),這種與傳統缺乏連結的練習就像是瑜伽的私生子。不過,移除傳統的禁錮確實讓瑜伽更為大眾化,更容易親近,也更有創新的可能性。當然,這些好處是必須付出代價的。
缺乏傳統知識支持的儀式
2009年,有兩位參加在亞利桑納州(Arizona)的Sedona所舉辦的「靈性戰士(Spiritual Warrior)」僻靜營中去世了。主辦者是James Arthur Ray,一位新時代(New Age)的古魯,同時也是為激勵人心的演說家。參與者得先禁食兩天,然後進入汗屋(sweat lodge)。還有另外十八個參與者後來住進了醫院。這些經歷嚴重脫水症狀的參與者被指示待在汗屋中,以克服他們的極限,成為更好、更強壯的人。
Ray被判決過失殺人罪,並入獄服刑兩年。他出獄後重新展開自助式的巡迴演說,舉辦研討會,並接受演講邀約。
這故事宛如一座燈塔,警告著航行在靈性探索的大海上的水手們,缺乏文化的支持及正確的指導,冒然採取高強度的訓練可能危及你的健康。而熱瑜伽(以及汗屋)最顯而易見的危險,是熱耗竭。這種結合了由於運動而自體內產生的熱,及外部來自教室的熱,可能導致暈眩、噁心、幻覺甚至昏厥。
在熱教室教學的老師必需警覺熱耗竭的相關症狀,但更重要的是,老師必須創造一種環境,讓學生覺得自己必須停止受熱時是感到自在的。競爭心態及必須和同儕一致的壓力往往導致學生繼續留在高溫下,即便他們已經出現過熱的症狀。這與教室的「氛圍」有關──這也是為何我們該選擇友善而令人感到放鬆的環境練習。
排出毒素?
在一個任何人都可以透過網路取得最前沿科學研究的時代,為何熱瑜伽的擁護者仍能夠用「排毒」兩個字來招攬成員著實令人感到困惑。在Bikram Yoga(世界最大的熱瑜伽特許企業)的官方網站上聲稱「當你流汗時,體內的雜質透過皮膚排出。」在Moksha Yoga的官方網站上(來自加拿大的熱瑜伽特許企業)則宣稱流汗能「為身體排毒。」
除非你認為水分、鹽類和鎂是有毒的,不然沒有任何證據指出流汗能將雜質排出體外。身體有絕佳負責潔淨的系統。分別是腎臟、肝臟和腸道(某個程度上)。流汗並不是淨化系統,它是冷卻系統。
你或許感興趣:〈瑜伽流言終結者:流汗有助於排毒嗎?〉
這並不是說熱瑜伽沒有任何好處。我們知道暴露在高溫下會促進循環,並能放鬆肌肉。熱瑜伽棒透了的理由跟洗熱水澡是一樣的。兩者都會讓你感覺良好。
在熱瑜伽中仍有一些我們不大瞭解的運作機制在持續地研究中。我們知道有一種叫做Dermcidin的天然抗生素會排入你的汗液中。Dermcidin最近被研究用來治療一些用常規方法難以消除的超級病菌,例如結核病及耐甲氧西林金黄色葡萄球菌(MRSA)。
Dermcidin最能發揮效果的時機是在汗液尚未迅速揮發的時候,而且可以塗抹在皮膚上。這或許也解釋了為何古老的哈達瑜珈主張汗水不應該被擦掉,而該在瑜伽練習的過程中塗抹回皮膚上。
我們也知道暴露在高溫下有助於體內淋巴液的流動。這也是為何動過外科手術移除淋巴結的人,並不被建議練習熱瑜伽。在缺乏淋巴結過濾的情況下,所增加的淋巴液流可能會導致讓肢體感到不舒服的腫脹(淋巴水腫)。不過在一般情形下,所增加的淋巴液流對免疫系統有益,並能幫助身體修復和療癒。
或許在熱瑜伽科學中最有趣的發展是高溫訓練(hyperthermic conditioning)的議題──或著說,在高溫下運動。關於高溫訓練的研究正在生物醫學學者,Rhonda Patrick博士的指導下持續進行。運用熱教室來適應高溫已被證明能增加肌耐力,促進肌肉生長。不僅於此,Patrick博士還主張這種對高溫的適應能產生一種「跑者的愉悅感(runner’s high)」。熱瑜伽的愛好者會對此表示同意,一堂好的熱瑜伽確實讓人感到相當的陶醉。
熱瑜伽的未來
熱瑜伽缺乏傳承,也沒有傳統的守護者,因此它的練習者決定著這個練習的未來。熱瑜伽有回歸它最深源頭,作為一種冥想性、苦行練習的潛力。熱瑜伽也有可能繼續走在Bikram Choudhury所設定的方向上:教室貼滿了全身鏡;把環境打造的更像健身房,而非神聖的空間;以一種健身的方式練習,而非引導學生內省。
熱瑜伽缺乏傳承,也沒有傳統的守護者,因此它的練習者決定著這個練習的未來。
最終,熱瑜伽的未來是與瑜伽的未來緊密糾結的。過去幾百年來瑜伽變得大眾化。原本遠離群眾,相當隱密的傳統變成一種垂手可得,眾所皆知的練習。這種遠離權威,失根的情形可能是危險的(就像在Sedona所發生的流汗致死事件一樣)──但信服權威也可能同樣的危險(例如,來自肆無忌憚的古魯的凌虐)
這個簡短的故事告訴著我們一件事:身為瑜珈行者,我們創造著自己的業(karma)。如果我們尋求更極端、更苦行、更激烈的瑜伽形式,我們會找到的──但附帶著風險與危險。如果我們尋求更明智、持久且健康的練習,那麼熱瑜伽的未來將得到妥善照顧。
References
Lorr, B. (2012) “Hell-bent: obsession, pain, and the search for something like transcendence in competitive yoga,” St. Martin’s Press. p. 20.